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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纸命令》，这是一个年轻军官的长篇小说处女作，写的是他最熟悉的军营生活。作品首次全景式展现了基层军营的真实生活，透析基层官兵的真情实感，也是联勤保障部队成立一年来的首部长篇小说。读者可由这些人物窥见当代军人的内心世界，可以感知年轻一代军人的精神追求。
中国军网微信将陆续刊发小说《一纸命令》中的精彩章节。谨以此向军队改革期间的全体战友致敬！
第十七章：奇葩规定
冬天，是一幅冷峻的山水写意画，萧瑟、肃穆、静谧、悠远，就像一位历经坎坷的老人，双目已浑浊，步履已蹒跚，哪怕心已淡定如石，可是面对最后没有可回避、没有可选择的结局，仍然难解落寞的枷锁。
坦克营终于结束了在外长达两年的漂泊，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新营区。宿舍是崭新的，水房是崭新的，配套的床是崭新的，连卫生间也是崭新的，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。大家尽情享受着这崭新的气息，甚至不想把留在山上的那些破床、破柜、破水桶拉回来，以免破坏了这里的和谐。连队只是回去了几个人，把自己所需物资拉了回来。
新房新景带来的新鲜劲还未过，战士们却很快感觉到了新的不适应。
“排长，我去晒被子了！”尚思远吃完早饭回来，急忙抱着被子往外走。杨松早上起床时不慎将水杯碰翻，一满杯水几乎全部渗入尚思远被子里。王春阳说：“赶紧去吧，正好今天天气不错，可以好好晒晒。”
可不到5分钟，尚思远又抱着被子，耷拉着脸回来了。王春阳看他一脸的沮丧，便问：“出了什么事？怎么又把被子抱回来了？”
尚思远狠劲地把被子扔在床上说：“我刚把被子搭好，就来了一个上尉，说是司令部的什么参谋，批评我没到周末晒什么被子？”
“那你没和人家解释呀？”王春阳扭过头说。
“怎么没解释了？任凭我怎么说，他就是不听，还说这几天集团军领导要来检查，晒被子会影响内务秩序，等到了双休日再晒。”尚思远越说越生气，“什么玩意呀。”
杨松这时走到尚思远面前说：“尚班长，都是我不好，要不今晚你盖我的被子吧。要不是我大意，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。”
看着两位战士没有可奈何的样子，王春阳的内心蓦地一阵酸痛，可他们刚回到旅部，就在机关眼皮子底下，好些情况不熟悉，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了。晚上不得已，王春阳将二排一名休假在家的战士的被子借来给尚思远盖了。
这还只是一个开头，接下来王八翻跟头似的——一个规定连着一个规定，更是让他们始料不及。个别机关干部正课时间下基层检查，不切实际，吹毛求疵，稍有不足便严厉批评，还说他们是“在山上待久了，养成了土匪作风”。营连为了应付检查，也不得不规定：双休日统一晒被子，正课时间不准洗衣服，上级检查时厕所不得使用……
“条令条例上有这些规定吗？”王春阳找到连长何新民问。
“条令上没有规定，可王八倒立——上面有规定呀。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，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，省得人家再说我们是土匪作风。”何新民也很没有奈。
这些土规定五花八门，虽然迎接检查颇为管用，但令连队官兵叫苦不迭。
由于是前后营，关舜周末来找王春阳玩，看他还在为连队的事纠结。
“王哥，别想了，这么长时间了，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刚开始我也不适应，习惯就好了。”关舜安慰他说。
“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，明明是王八跳迪斯科——乱规定，为何就没有人管？”王春阳有点愤愤不平。
“有人管呀，当然有人管了，旅领导天天讲呀，可落实起来就变样了呀。”关舜回应道。
“那就没人向旅领导反映吗？”王春阳又问。
“旅领导有时也下来了解情况，可座谈人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家心里明镜似的，领导听到的都是过滤后的官话套话，即便反映问题也还是蜻蜓点水，净讲些不痛不痒的，领导根本听不到实话，查不到实情。”关舜的话让王春阳明白为什么一些问题久拖不决了。
新营房的绿化配套还没有跟上，按照旅里规划，营房四周都要植上树、种上草，天气暖和了些，这项工作就被提上了日程。
刚开完营里的绿化部署会，何新民就喊来王春阳，指着连队东侧的一片冬青树说：“王排长，带人把这片冬青树，移栽到连队门口的空地上。”
这片冬青树是新营房盖好后，连队留守人员移栽过来的，如今已经一年多了。王春阳受领任务后，当天下午就带人干了起来，一直忙到第二天晚上，冬青树终于按照机关要求移栽到位了。
谁知冬青树栽上没两天，司令部的人来连队检查环境卫生说：“看这冬青树栽得歪歪扭扭的，太缺乏艺术感了，要横平竖直一条线才行。”临走时撂下一句话，“赶紧拔了重栽。”
王春阳只好带着人重新挖坑，距离都用尺子量好，前后左右也用绳子标齐。
挖好了树坑树苗却少了，王春阳正犯难，魏磊过来说：“排长，这简单。”说着，拿起菜刀从主干道路边冬青树上砍下一些枝条来，往坑里一插，就成了一棵棵树。王春阳正想说什么，魏磊抢话说：“我们以前栽树都是这么干的。”
王春阳感觉莫名其妙，却也没有可奈何。又忙活了一整天，这片冬青树像哨兵一样整整齐齐地立在那里了。
“栽得过于死板，要是设计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就好了。”政治部的一名领导看了这片冬青树后，是一脸的不舒服。没有奈，王春阳和大家又按照军徽图案设计重新栽种。
仅仅过了不到10天，营房部门来检查营区绿化工作，连队本想这次创意能获得好评，结果却出乎意料，检查组的领导又一次提出了“宝贵意见”：“冬青树的栽种应该与整个营院的布局相协调，在这里栽冬青并设计图案显得不伦不类，要求连队将这片冬青树移到操场边。”
“我的天，我们到底应该听谁的？”听说又要移栽冬青树，尚思远几乎是崩溃了。对这种“一片冬青树，一个月不到挪三次”的做法，王春阳也是大伤脑筋。
当何新民再次找到王春阳要挪那片冬青树时，王春阳指了指树说：“连长您看，还挪什么呀，冬青树几经移栽后，多半枯死了。”
何新民走近一看，一些冬青树的叶子已经干枯，没有奈地说：“拔掉都送到炊事班吧。”
连队营房周围杂草一片，按照司令部的要求，草要进行修剪。所谓修剪，就是草高不能超过10厘米。王春阳带领大家拿着镰刀割草，尚思远拽着一把草，猛地一使劲儿，手被草叶划破了，顿时鲜血直流。
王春阳上前看了看尚思远的手说：“看你火急火燎的，着急什么呀，割草也要讲究要领啊！”
说着，王春阳弯下腰，一手抓草一手割，边示范边讲解要领：“镰刀要稍向上斜，顺着草生长的方向割，费不了多大气力，就能割掉它。”
这让尚思远又学了一招。他们忙活了大半天，累得腰酸背痛的，眼看就要完工了。真是小王八压着老王八——上面又有了新规定。何新民慌忙跑过来说：“别割了，营房部门有新的规划，说要种上‘优良品种’，草要全部挖掉，过几天发种子。”听连长这么一说，战士们一个个瘫坐在草地上。
有想法归有想法，可旅里的命令还得执行呀。王春阳很快又带领大家，将手中的镰刀换成了铁锹。翻土、捡草根、铲平……他们整整忙活了两天，终于完工了。旅里也真的把草种子送了过来，王春阳又带领大家撒种子、浇水，又忙活了小半天，总算是把草种上了。
紧接着，王春阳又和大家按照旅里的规划要求，设置了一条条绿化带。
半个月后，小草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。可连队宿舍楼与篮球场被一条两米多宽的绿化带隔开，官兵们每天去篮球场都要走100多米的“冤枉路”。
集体带队还好，单独行动问题就出来了，刚开始，大家还能守规矩，时间一长，便有一些战士偷偷走“捷径”，穿越草坪，好好的绿化带硬是被踩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路来。为了提醒大家不要踩草坪，连队特意制作了一个木牌插在草坪里，上面写着“小草笑招手，请您绕道走”。
牌子竖起来了，踩草坪的现象也少了，但大家的心里不免有些疙疙瘩瘩的。
世界著名建筑师格罗培斯在设计迪士尼乐园的草坪道路时，先在景点之间的空地上种草，让游人踩出宽窄不同的小道，再铺设成年人行道。1971年，此项路径设计因充分体现人文关怀被评为世界最佳设计奖。看到这个故事，王春阳突然有了灵感，便找到何新民说：“我们能否在此修一条路？方便官兵们平时通行。”
“草坪的设计方案是经过领导审定的，如果我们在中间修一条路，上面追究下来怎么办？”何新民不敢贸然决定。
“不走直路，偏要绕什么圈圈？到底是设计的问题，还是人的素质问题？”趁着营房科长来检查之际，王春阳大着胆子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，还把“播草觅路”的故事讲给营房科长听，没想到开明的营房科长听后说：“是我们考虑得不周，这个建议提得好！”并当即给连队协调来砖和水泥等所需材料。
听到这个消息，连队战士们可高兴了。尚思远说：“回来这么久，机关就这件事替我们着想了，看来机关还是有好人的。”
王春阳也是若有所思地说：“是呀，谁不想干好本职工作呢？有的只是不了解真实情况，缺乏沟通，才一厢情愿办事的。”
一条2米宽的小路，很快在宿舍与篮球场之间的草坪中修好了。后来，这条路进一步加宽成5米，连营部大卡车都能直接开进去了。
（未完待续）
作者简介
王礼光，男，1982年12月生，安徽阜阳人，少校军衔，现任郑州联勤保障中心宣传处干事。先后在《人民日报》《解放军报》《前卫报》等军内外媒体发稿千余篇。
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王礼光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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